文化苦旅语录

 

人类,为什么那么伟大却又会那么无奈?文明,为什么那么辉煌却又会那么脆弱?历史,为什么那么精致却又会那么简单?

人类,为什么那么伟大却又会那么无奈?

文明,为什么那么辉煌却又会那么脆弱?

历史,为什么那么精致却又会那么简单?

人生

无论怎么说,我始终站在已走过的路的顶端——永久的顶端,不断浮动的顶端,自我的顶端,未曾后退的顶端。

向往峰巅,向往高度,结果峰巅只是一道刚能立足的狭地。不能横行,不能直走,只享一时俯视之乐,怎可长久驻足安坐?上已无路,下又艰难,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与惶恐。

人生真是艰难,不上高峰发现不了它,上了高峰又不能与它亲近。

人性

失去个体尊严的人群,对自己和别人的生命价值评判都很低微。

历史应该留下一批造谣者的恶名,但是,他们其实并不重要。真正起控制作用的,是酷爱谣言的群体心理,是闻风而动的斗争哲学,是大假不惩的法律缺失,是无力辨伪的文化传统。

他打人,是为了不挨打;您挨打,是因为不打人。

很多民众只要从攻击者嘴里听到别人可能有什么问题,就会非常兴奋地相信,还会立即把攻击者看成是政治上的斗士,道德上的楷模,大家都激情追随,投入声讨。于是,在极短的时间内,事态已经变成了那个被攻击者与广大民众的对决,攻击者不再担负任何责任。有些官方媒体又会火上加油,把每一场围攻看成是“民意”,把被攻击者看成是“有争议的人物”,使攻击很快就具有了正义性。

文明

在人类历史上,一切高度文明的城堡被攻克后,下场总是特别悲惨。

因为胜利者知道,城堡里边已经形成了一种远远高于自己的文明秩序。攻下来后,无法控制,无法融入,无法改造,除了毁灭,别无他途。

一个风云数百年的朝代,总是以一群强者英武的雄姿开头,而打下最后一个句点的,却常常是一些文质彬彬的凄怨灵魂。

文明可能产生于野蛮,却绝不喜欢野蛮。

文明的重要,不仅仅在于空间,还在于时间。

人类不可以对同类太嚣张,更不可以对自然太嚣张。

很多邪恶行为往往躲在“民族”和“国家”的旗幡后面。我们应该撩开这些旗幡,把那些反人类、反社会、反生命、反秩序、反理智的庞大暗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,并合力予以战胜。否则,人类将面临一系列共同的灾难。大家已经看到,今天的绝大多数灾难,已经没有民族和国家的界限。

当一种文明不能正视自己的外部世界,也就一定不能正视自己的历史,结果只能削弱自己的体质。

二十一世纪的最根本冲突,产生在文明与非文明之间。守护全人类的整体文明,是迫在眉睫的当代大道。

文化

宗教会让一个文明在较短时间内走向伟大。但是,当宗教走向极端主义,又会让一个文明在较短时间内蒙上杀伐的阴云。

一座普通城市的文化,主要是看地上有多少热闹的镜头;一座高贵城市的文化,主要是看天上有几抹孤独的云霞。

在热闹的镜头中,你只需要平视和俯视;而对于孤独的云霞,你必须抬头仰望。

可惜在我们今天,越来越多的人在睥睨万物,很少有人会抬头仰望。

最高贵的艺术,未必出自巨额投入、官方重视、媒体操作,相反,往往是对恶劣环境的直接回答。艺术的最佳背景,不是金色,而是黑色。

行政思维和文化思维虽有部分重叠但本性不同。前者以统一而宏大的典仪抵达有序欢愉,后者以个性而诗化的秘径抵达终极关怀。

中华

中国历史,历来“两多一少”:一是多妖,以及与此近似的魔、鬼、奸、逆;二是多仙,以及与此近似的神、圣、忠、贤。这两个群落看似界限森严却时时可以转换。少的是人,与妖与仙都不同的人。

我们缺少人类普遍意义上的价值启蒙,因此这些情绪化的社会评判规范大多是从封建正统观念引申出来的,带有很大盲目性。

不同的环境,造成不同的经历;不同的经历,造成不同的性格。多少年的跨国互侵,一次次的集体被逐,无止境的荒漠流浪,必然使相关的人民信奉征服哲学,推崇死士人格,偏向极端主义。相反,中华文明由于没有被其他大文明征服的危险,也缺少跨国远征的可能,久而久之,也就满足于固守脚下热土而不尚远行的农耕生态。

中国文化在最高层面上是一种做减法的文化,是一种向往简单和自然的文化。正是这个本质,使它节省了很多靡费,保存了生命。

因此,他们的“入世”言行,解构了独立的文化思维;他们的“出世”言行,则表现出一种故意。直到今天,中国文人仍然在政客式的热闹和书蠹式的寂寥间徘徊,都带有自欺欺人的虚假。

较少腥风血雨,较少声色俱厉,也较少德国式的深思高论,只一路随和,一路感觉,顺着经验走,绕过障碍走,怎么消耗少就怎么走,怎么发展快就怎么走——这种社会行为方式,已被历史证明,是一条可圈可点的道路。

哲理

茫茫沙漠,滔滔流水,于世无奇。唯有大漠中如此一湾,风沙中如此一静,荒凉中如此一景,高坡后如此一跌,才深得天地之韵律、造化之机巧,让人神醉情驰。

当富裕和罪恶真的画上等号了,他们的努力也就失去了通向富裕的目标,因为那里全是罪恶。

拥挤的闹市可能更加荒昧,密集的人群可能更加野蛮。

当历史不再留有伤痛,时间不再负担使命,记忆不再承受责任,它或许会进入一种自我失落的精神恍惚。

漂移中的家最能展示家的本质,危难中漂移最能让这种本质刻骨铭心。

“君子有终身之忧,无一朝之患。”(《孟子·离娄下》)

真正的强健不是呼集众人,追随众人,而是逆反众人,然后影响众人。“大勇似怯”,“大慈无朋”。

大智不群,大善无帮,何惧孤步,何惧毁谤。

天下万物转眼都走向了对面,连给它们定位都是徒劳。很多人和很多事,可能在对面和反面更容易找到。

沧海滴水,何问其源?来自无限,归于无限。

看自己,并不是执着于“我”,而是观察一种生命状态,能否扩展和超脱。这是佛教的意思。

我根据您的行迹,说了一句:“最美丽的月色,总是出自荒芜的山谷。”

终于听到了您的声音,您说:“最厚重的文物,总是出自无字的旷野。”

我太高兴了,接着说:“最可笑的假话,总是振振有词。”

您接得很快,马上说:“最可耻的诬陷,总是彬彬有礼。”

我说:“最不洁的目光,总在监察道德。”

您说:“最不通的文人,总在咬文嚼字。”

我说:“最勇猛的将士,总是柔声细语。”

您说:“最无聊的书籍,总是艰涩难读。”

我说:“最兴奋的相晤,总是昔日敌手。”

您说:“最愤恨的切割,总是早年好友。”

我说:“最动听的讲述,总是出自小人之口。”

您说:“最纯粹的孤独,总是属于大师之门。”

我说:“最低俗的交情被日夜的酒水浸泡着,越泡越大。”

您说:“最典雅的友谊被矜持的水笔描画着,越描越淡。”

我说:“浑身瘢疤的人,老是企图脱下别人的衣衫。”

您说:“已经枯萎的树,立即就能成为打人的棍棒。”

我说:“没有筋骨的藤,最想遮没自己依赖的高墙。”

您说:“突然暴发的水,最想背叛自己凭借的河床。”

我说:“何惧交手,唯惧对峙之人突然倒地。”

您说:“不怕围猎,只怕举弓之手竟是狼爪。”

我说:“何惧天坍,唯惧最后一刻还在寻恨。”

您说:“不怕地裂,只怕临终呼喊仍是谣言。”

我说:“太多的荒诞终于使天地失语。”

您说:“无数的不测早已让山河冷颜。”

我说:“失语的天地尚须留一字曰善。”

您说:“冷颜的山河仍藏得一符曰爱。”

我说:“地球有难余家后人不知大灾何时降临。”

您说:“浮生已过余姓老夫未悟大道是否存在。”

我说:“万般皆空无喜无悲唯馀秋山雨雾缥缈依稀。”

您说:“千载如梭无生无灭只剩月夜鸟声朦胧凄迷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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